《耍孩儿·庄家不识勾栏》是宋末元初文学家商衟所作的一首小令,被选入《元曲三百首》。《耍孩儿·庄家不识勾栏》描述一位农民进城偶然间花钱到勾栏观看杂剧表演的感受,细腻的展示这位少见多怪的农民对勾栏的布局设置、男女演员的表演,特别是喜剧性表演的独特印象,是一篇极为生动逼真的元代城市勾栏戏剧演出活动的史料上充满笑料的始至终洋溢着诙谐调笑的气氛,给读者以丰富而轻松的喜剧美感这主要得力于作者选择了一个独特的角度,这就是“庄家”的眼睛,因为这位“庄家”不认识勾栏,所以他对勾栏中的一切才显得分外新奇。用新奇的目光观察戏台有的纯朴和天真。尤其上演到张太公与小二演出,“庄家”的感受自然格外新鲜、兴味无穷,表现出农民特哥相互调笑的情节,“庄家”以为张太公那一棒槌拍在小二哥头上,非得脑浆迸裂,闹出人命官司不可,他没有料到那小二哥一点事都没有反而哈哈大笑,这让他闻所未闻,因之惊讶之极,虽然尿憋得难受也舍不得放过台上的精彩表演,取得了极好的艺术效果,一方面真实地反映了元杂剧的喜剧性演出大受欢迎的情况。这同时也逼真刻画了“庄家”憨厚、质朴的天性,读者似乎看到了他那咧嘴大笑不能自已的神态。
原文
风调雨顺民安乐,都不似俺庄家快活。桑蚕五谷十分收,官司无甚差科。当村许下还心愿,来到城中买些纸火。正打街头过,见吊个花碌碌纸榜,不似那答儿闹穰穰人多。
【六煞】见一个人手撑着椽做的门,高声的叫“请、请”,道迟来的满了无处停坐。说道:前截儿院本《调风月》,背后幺末敷演《刘耍和》。高声叫:赶散易得,难得的妆哈。
【五】要了二百钱放过咱,入得门上个木坡,见层层叠叠团圆坐。抬头觑是个钟楼模样,往下觑却是人旋窝。见几个妇女向台儿上坐,又不是迎神赛社,不住的擂鼓筛锣。
【四】一个女孩儿转了几遭,不多时引出一伙,中间里一个央人货,裹着枚皂头巾顶门上插一管笔,满脸石灰更着些黑道儿抹。知他待是如何过?浑身上下,则穿领花布直裰。
【三】念了会诗共词,说了会赋与歌,无差错。唇天口地无高下,巧语花言记许多。临绝末,道了低头撮脚,爨罢将幺拨。
【二】一个妆做张太公,他改做小二哥,行行行说向城中过。见个年少的妇女向帘儿下立,那老子用意铺谋待取做老婆。教小二哥相说合,但要的豆谷米麦,问甚布绢纱罗。
【一】教太公往前那不敢往后那,抬左脚不敢抬右脚,翻来复去由他一个。太公心下实焦燥,把一个皮棒槌则一下打做两半个。我则道脑袋天灵破,则道兴词告状,刬地大笑呵呵。
【尾】则被一胞尿,爆的我没奈何。刚捱刚忍更待看些儿个,枉被这驴颓笑杀我。
注释
庄家:农夫。勾栏:宋元时城市中各色艺人卖艺的所在,后常作妓院的专称。此处指搬演杂剧的剧场。
差科:派差的名目。
纸火:纸钱、香烛等祭神之物。
纸榜:写在纸上的告示,此指海报。
不似:即“似”、“是”之意。那答儿:那处。闹穰(rǎng)穗:热闹的样子。
院本:本为宋金时伎人演出的脚本,后亦作为小段杂剧的通称。《调风月》:金院本名目,元代关汉卿则写有《诈妮子调风月》杂剧。
么末:金元勾栏术语,指后段正杂剧(勾栏每场演出两段正杂剧)。刘耍和:金教坊著名艺人,其故事被编人杂〔般涉调〕耍孩儿庄家不识勾栏剧,元高文秀有《黑旋风敷演刘耍和》。
赶散:即“赶赛”,妓女的临时表演。
妆哈:又称“装呵”,固定的包场演出。
木坡:指阶梯形的木制看台。
钟楼:指戏台。
人旋窝:拥挤的人群。
央人货:即“殃人货”,害人精。此指副净。
直掇(duō):长袍。
道了低头撮脚:说了下场辞。低头撮脚为念下场白时的动作姿势。
爨(cuàn):正杂剧前的小段歌舞或滑稽表演。么(yāo):即么末,正杂剧。拨:此指开始表演。
那:同“挪”。
皮棒褪:即磕瓜,以软皮包头的小褪。演出中副末所持,常用以敲打副净。
则道:只道。
划地:平白地,一下子。
驴颓:晋人语,此指张太公。颓,雄畜的生殖器。
翻译
风调雨顺,百业安泰,都比不上咱农夫欢快。粮食、蚕桑收成都好,衙门里也没什么税差摊派。在村里向神前许下还愿,所以来到城里将祭物购买。正从街头走过,见垂挂着一张花里胡哨的告示,那里特别热闹,人群挤挤挨挨。
门扇由木条钉就,一个人手撑着把守,“请!”“请!”一声声喊不绝口。“来迟的话,客满了,可就坐不进楼!”又说:“一场两段杂剧,《调风月》先演,《刘耍和》排后。”高声叫:“野鸡班子哪里不见?包场子的正班可是绝无仅有!”
收了我二百钱放进了门,入门就见木制的看台,成个坡形,环状的座位一层又一层。抬头望戏台像个钟楼模样,朝下看只见黑鸦鸦的人群。戏台上坐着几位娘们,又不是求雨或社日要迎神娱神,为何她们敲锣打鼓忙个不停?
一个女孩儿转了几圈,不多久引出一伙演员。中间那副净真是丢人现眼:扎一块黑头巾,顶头上插枝笔管;满脸涂着白粉,更抹上几道黑炭。不知他怎么混过一天?浑身上下,只穿件花布的直统袍衫。
他念了些诗词,说了些韵语,口齿伶俐没错句。耍嘴皮有天没日,说不完的插科打趣。临末时低住了头,双脚并立,念了下场语。小品结束,开始了正剧。
一个演员扮演张财主,他改扮小伙计。两人边走边谈行向城里。见一个小妇人帘儿下站立,老财主百计千方想娶她为妻。请伙计去把亲提,豆谷米麦,布绢纱罗,索要了一批批。他让财主往前挪就不敢往后挪,叫抬左脚便不敢右脚跨,翻来覆去花样大。张财主着恼将副净打,打折了手中的皮磕瓜。我只以为他脑袋开了花,只以为要打官司告到县衙,禁不住放声笑哈哈。
只被一泡尿涨的没办法,原想再看下去却憋的忍不下。这老王八差点儿把我笑煞。
赏析
这支套曲借用农夫的声口,描绘元代勾栏中戏曲演出的情景。作者揣摩人物的知识水平与心理特征,在“不识”两字上做足了文章。全曲运用变形、夸张等误会法,不仅制造了诙谐的喜剧效果,也展示了“庄家”憨实愚俗的人物形象;当然从作者的创作意图看,自不无存心讽刺勾栏演出的意味。作品将这种新兴于金元时期的表演形式作为下里巴人的笑料尽兴调侃,却在客观上为后人留下了珍贵的戏曲研究资料。
本篇在语言上更是特色分明,使用通俗的口语,生动活泼,理而有味。这其实是找到了一条保留生活气息的表现途径。元散曲有“当行”、“本色”的术语,“当行”是老练于淋漓表现散曲的曲味和特色,“本色”是不以人工的造作破坏自然和本真,保全天趣。本曲两而兼之,是散曲曲体的优秀代表作之一。其谐谑手法,对日后的讽刺套曲如唯景臣《哨遍·高祖还乡》、高安道《哨遍·嗓淡行院》等,均有明显的影响。